作者：于尚辰，张文翠，张咸伟，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麻醉学与疼痛医学科

全球正在加速进入老龄化社会。衰弱是一种常见于老年群体的综合征，主要表现为机体生理系统储备能力下降。在严重情况下，可导致应激调节失衡，进而降低个体对生理和心理应激源的抵抗力与适应力，增加机体的易损性。

目前，衰弱已成为全球性的健康负担。一项涵盖62 个国家的荟萃分析显示，50 岁及以上人群中，衰弱的患病率达到24%，衰弱前期患病率更是高达49%。衰弱不仅增加了老年患者住院时间并增加了住院费用，还增加了营养不良抑郁、心血管疾病以及手术失血的风险。衰弱还与新发残疾及死亡风险密切相关。

尽管专业学会和国家机构已发布衰弱评估相关指南，临床实践中，术前衰弱评估在临床实践中的应用依然不普遍。本文综述了衰弱的概念、危险因素、评估工具、可能的发病机制及其不良后果，并提出衰弱预防的未来方向。

1. 衰弱的概念

衰弱是一种与年龄相关的生物心理综合征，表现为机体、认知、社会及心理4 个方面的衰弱特征，伴随多个器官系统生理储备下降、对各种应激源的抵抗力减弱以及应激后恢复能力降低，以肌肉减少症为主要特征。衰弱的定义在不同研究者和组织间存在一定差异。衰弱不仅是一种全面的、非特异性的风险状态，还是一种多维度、涉及多个器官的临床综合征，并非单一器官并发症的独立危险因素。

衰弱涵盖了与机体健康、心理健康、营养状况及认知相关的多种缺陷。此外，身体、社会与心理因素在衰弱的发展中均发挥了重要作用。衰弱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个体可以在健康、衰弱前期和衰弱之间进行转换。

2. 衰弱的危险因素

衰弱是一个复杂的综合征，其发生受到多个因素的影响，包括年龄、性别和种族等，常见的危险因素可分为不可变与可变危险因素。

2.1 不可变危险因素

2.1.1 遗传因素

某些特定的基因多态性可能通过影响炎症、线粒体功能、钙稳态、神经元活动、激素调节、细胞骨架和遗传标记，从而增加个体对衰弱的易感性。例如，白细胞介素-6（interleukin，IL）-6、CXC趋化因子10、生长分化因子-15、钙网蛋白、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成纤维生长因子23、成纤维生长因子21、角蛋白18 及微小RNA（MicroRNA）等分子均与衰弱的发生相关。

2.1.2 增龄

增龄是衰弱的独立危险因素之一，其患病率随年龄增长而上升。衰老过程中的生物学机制，包括与增龄相关的器官退行性变化和储备能力的下降，以及增龄对慢性炎症和氧化反应的促进，可能是增龄成为衰弱危险因素的原因。研究表明，社区健康人群中衰弱的患病率随年龄增长呈指数增加，60～69 岁人群的患病率为6.5%，而85 岁及以上人群的患病率可达65%甚至更高。因此，有研究认为，衰弱是多种生理系统中与年龄相关缺陷累积的结果。

2.1.3 性别

性别差异也会影响衰弱的发生概率，女性的患病率高于男性。这可能与两性在生理上的差异有关。例如，女性的身体组成通常包含更多的脂肪组织，而肌肉组织较少，这可能增加了她们发生肌肉萎缩和力量下降的风险。此外，女性在更年期后更易出现骨质疏松等问题，进而导致身体机能的进一步下降。

2.1.4 种族因素

少数族裔人群的衰弱患病率更高，这可能与他们更容易发生营养不良、住房条件差、社会支持缺乏、较大的心理压力、更难获得高质量的医疗保健等因素有关。

2.2 可变危险因素

2.2.1 营养不良

老年性厌食症是老年人群中的常见病症，通常导致食欲和食物摄入量下降，因此老年人往往无法摄取足够的营养物质以满足其基本能量和营养需求，特别是蛋白质。蛋白质是合成肌肉、骨骼及其他组织的必需营养素。蛋白质缺乏将导致肌肉质量和力量的下降，体重也随之减轻。

2.2.2 心理因素

焦虑和抑郁是老年人常见的心理问题，对其身心健康有显著影响，老年人的身心健康状况及社会交往对其健康相关生活质量有重要影响，并在一定程度上增加衰弱风险。

2.2.3 慢性疾病

糖尿病、心血管疾病及慢性肾脏疾病等均与衰弱的发生和加剧密切相关。慢性疾病会影响机体正常功能，导致能量代谢、蛋白质合成及细胞功能受损，最终引发衰弱。在预防衰弱过程中，应积极治疗慢性疾病，改善患者机体状态。

2.2.4 肠道微生物群

一些研究表明，肠道微生物群失调与衰弱密切相关。与非衰弱个体相比，衰弱个体的肠道微生物群已被证实发生改变。例如，肠道微生物群多样性降低与衰弱加剧密切相关。研究发现，在较为衰弱的个体中，有益菌群丰度降低，而有害菌群如脆弱拟杆菌和梭状芽孢杆菌属的丰度增加。

近年来，肠道通透性增加和微生物群老化与炎症相关的假设受到更多关注。随着年龄增长，肠道中有益微生物（如粪球菌、粪杆菌和乳杆菌）的定植减少。这些微生物在维持肠道屏障、防止病原微生物定植及阻止病原体相关分子进入循环系统中起重要作用。此外，炎症细胞因子增加与兼性厌氧菌增殖和抗炎活性菌群减少相关，这些变化也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加衰弱发生率。总体而言，肠道微生物群与衰弱之间的关系仍需进一步研究探讨。

2.2.5 疼痛

疼痛可降低机体生理系统的储备能力，并使其长时间处于应激状态。这种持续的应激反应会削弱机体各种功能，增加个体发生衰弱的风险。此外，疼痛通常会导致个体在日常生活中减少身体活动，这种缺乏活动会导致肌肉力量和耐力逐渐下降，进一步加重身体虚弱的状况。随着时间的推移，个体可能会经历身体功能显著降低，表现出衰弱的特征，例如疲劳、运动能力下降和日常生活自理能力的丧失。持续性疼痛已被证明是衰弱发展的风险因素。

3. 衰弱的评估工具

有超过35 种衰弱的评估方法或者是代替措施已经在临床术前评估中得到应用，其中包括量表评估工具和生物标志物。

3.1 量表评估工具

目前代表性的临床评估量表包括：Fried 衰弱表型，该量表包含无意识体重下降、步速缓慢、握力不足、疲乏及活动力低下5 项指标，若符合其中3 项或以上，即可诊断为衰弱。衰弱指数是累计缺陷衰弱指数的直接应用，通过评估个体状态的70 个变量，全面反映老年人在心理、社交、躯体功能及认知功能等方面的情况。然而，由于衰弱指数包含较多指标，虽然提高了评估的敏感性，但也增加了临床操作的复杂性，且评估过程需持续随访，专业要求较高。此外，还有临床衰弱量表和累计缺陷衰弱指数的简化版，即埃蒙德衰弱量表等。不同的评估工具适应的临床状况不同，因此临床医生应根据实际临床条件选择合适的评估量表。

3.2 生物标志物

外周炎症相关的生物标志物，如IL-6、肿瘤坏死因子（tumor necrosis factor，TNF）和C 反应蛋白（C-reactive protein，CRP）与衰弱存在一定关联。此外，氧化应激的生物标志物8-羟基脱氧鸟苷与衰弱密切相关。因此，测量这些生物标志物可以帮助评估炎症及氧化应激的状态和水平，从而间接评估衰弱。

4. 衰弱发生的可能机制

衰弱的发生与发展可能是炎症和免疫功能、神经系统、肌肉与能量代谢、内分泌系统、氧化应激和营养不良等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4.1 炎症因子增加

炎症性衰老，一种与年龄相关的慢性炎症，已经被证明在与年龄相关的衰弱的发展中起重要作用。其特征为促炎症细胞因子水平升高，以对生理和环境应急源作出反应，并导致免疫系统功能低下。炎症通过上调FoxO3 的表达水平，加速蛋白质的降解过程，这一过程可能进一步促进肌肉消耗，从而加重衰弱的发生。

在衰弱过程中，IL-6、TNF和CRP等炎症因子的升高，可能会导致组织损伤、肌肉消耗、营养不良、慢性疼痛、疲劳等，从而加速衰弱进程。

4.2 免疫功能下降

免疫衰老，即伴随年龄的增长而出现的免疫功能下降，已经与炎症共同被认为是导致衰弱和肌少症的原因。其表现为与躯体功能下降相关的骨骼肌减少及力量减小，这与Fried 表型评估中的体重下降和握力减退相关。

4.3 神经系统、肌肉和能量代谢、内分泌系统失调

神经系统退化、肌肉与能量代谢异常、内分泌和激素失调也可能是导致衰弱的重要机制。衰弱的发生可能与这些因素促进运动控制功能退化的能力相关。当肌肉和能量代谢异常时，肌肉无法充分利用葡萄糖和脂肪酸，进而导致肌肉蛋白质降解增加。合成代谢抵抗通过mTOR通路在肌肉减少症中发挥关键作用。胰岛素抵抗导致IGF-1/Akt/mTOR/S6K1 信号途径受到抑制，从而减少蛋白质的合成。

在内分泌方面，睾酮水平下降可能导致肌肉无力和萎缩。睾酮水平下降导致对FoxO3 的抑制减弱，进而引起MuRF1 和MAFbx表达的增加，从而增强蛋白质的降解。这些变化使肌肉和身体质量下降，从而在一定程度上促进衰弱的发生。同时，许多衰弱患者存在激素代谢失衡，如维生素D的缺乏。

4.4 氧化应激

氧化应激是指机体内自由基与抗氧化剂之间的平衡失调，这可能导致细胞和组织损伤。一项对90 名65 岁或以上老年人的研究表明，衰弱前期和衰弱患者的氧化应激标志物8-羟基脱氧鸟苷的血清水平明显高于强壮受试者，且发现这种标志物的浓度与满足Fried 标准的人数之间存在显著相关性。

氧化应激可能通过导致蛋白质、脂质和DNA的氧化损伤，进而造成肌肉损伤和退化。此外，氧化应激可导致线粒体DNA损伤，从而引发炎症反应，促进衰弱的发生。同时，氧化应激也可能引起细胞器官功能异常，例如线粒体功能受损，减少细胞内ATP的生成，从而影响机体能量代谢。

氧化应激导致p38 MAPK 持续性激活，从而抑制PGC1-α的表达并促进MuRF1 和MAFbx的表达，这种作用最终引起线粒体功能下降和肌肉萎缩。NF-kβ和由AKT调控的FoxO3 通过上调MuRF1 和MAFbx的表达水平，加速肌肉萎缩并进一步推动衰弱的发生和发展。综上所述，氧化应激通过影响细胞及器官的功能、增加炎症反应、改变激素水平等途径促进衰弱的发生。

4.5 营养不良

必需氨基酸通过提供合成代谢信号，促进mTORC1 介导的蛋白质合成。在3 种分支链氨基酸（BCAA）中，亮氨酸在激活mTORC1 信号途径并促进肌肉蛋白质合成方面起主要作用。营养不良常常导致肌肉蛋白质合成减少、分解增加、肌肉质量下降及力量减少。营养不良还可导致炎症反应的增加、免疫功能的下降，加速氧化应激反应的发生，从而进一步加重衰弱的发生与进展。因此，预防或逆转衰弱的相关措施至少应有一部分基于改善营养。

5. 衰弱的治疗和预防

衰弱的干预主要依赖非药物治疗，重点在于运动、营养和社会支持。通过降低衰弱的风险因素，可以预防或延缓衰弱的进程，从而提升老年人的生活质量。针对老年人群体，通过健康讲座、宣传资料等方式，让老年人了解衰弱对健康的影响及其预防措施。社会支持与衰弱状态直接相关。

社会支持包括情感支持、实质性支持、信息支持和积极的社会互动都有助于减少孤独感、提升心理健康，并增强老年人的社会参与感。保持均衡的饮食对于预防衰弱也至关重要，应确保摄入充足的蛋白质、维生素、矿物质等营养素，避免营养不良或肥胖问题。适度的躯体活动和锻炼不仅可以降低氧化损伤和慢性炎症，改善线粒体功能，还能促进肌肉再生、提高肌肉力量与质量，并且对心理健康也有积极作用。此外，定期进行健康检查能够及早发现潜在的健康问题。按照医生的建议，积极控制慢性疾病，减轻其对身体功能的影响，进一步预防衰弱的发生和发展。

来源：于尚辰,张文翠,张咸伟.衰弱的研究进展：概念、危险因素、评估工具、机制及预防[J].神经损伤与功能重建,2025,20(02):119-124.DOI:10.16780/j.cnki.sjssgncj.2024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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